本文将以“敏感型依附关系”为切入点,从越南、法国、中国、苏联、美国、英国等国的视角,讲述法越战争的起源、胡志明求援的背景、中苏两国的态度、中国的援越抗法等,以期用全新的观点,还原一个崭新的援越抗法史,并详细剖析胡志明要求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出兵万援越抗法的前因后果。如有不妥之处,望编辑和读者指正。
另,本文一万两千余字,经过三天三夜查阅大量纪实资料和两天两夜的创作,篇幅虽长,但极尽详细,对于了解近现代以来援越抗法和中越关系等有着读到的见解。如果你是一名文史爱好者、地缘关系兴趣者或军事爱好者,不妨静下心来品读一番,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给出属于自己的独到见地。
敏感型依附关系20世纪40年代,英国首相丘吉尔在他的“铁幕演说”中曾直戳要害地道明国与国之间交往的本质是:“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国家之间利益至上,自二战以来已成为世所公认的国际交往准则。而事实上,千百年以来,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国家的对外交往都离不开“利益”二字。
尤其是在国际关系交往中,小国为追求利益依附大国已成为司空见惯的现象。但近代以来的越南依附于中国,不同于小国对大国的传统依附,更确切来说,近现代,越南对中国的依附属于特殊的“敏感依附型关系”。
越南东临南海,南望马六甲海峡,西处东南亚腹地,北通中国。国土面积约33万平方公里,南北长公里,东西最窄处仅为50公里。
对于敌对国来说,控制住越南,向南可切断马六甲海峡,牢牢锁死第一岛链,让中国军队难以出师远洋;向东极易实现占领南海九段线内中国的岛礁,从而抢夺南海丰富的油气和渔业等资源,更有利于阻扰中国解放台湾的大计。
对于中国来说,掌控住越南,就意味着极易控制马六甲海峡,不光可以将南中国沿海线、越南、马六甲海峡、台湾等连成一线,对南海形成半包围态势,南海也将几乎变成中国的“内海”,届时,中国不仅可以将整个东南亚牢牢攥在手中,南海内的油气和渔业等各种资源全部为己所用,中国不光光能畅通无阻地出行于太平洋和印度洋,还能居高临下对澳大利亚形成战略性压制态势。
因此,从地缘战略位置和狭小绵长的地理版图来分析,缺乏战略纵深的越南,一旦实力不济沦为他国殖民地,唯一能摆脱被殖民的命运只能是借助北方大国的力量实现民族独立。
正是由于越南战略位置的险要和南北狭长的独特性,极度缺乏战略纵深的越南极易遭到外部侵略势力的侵袭。而地理位置足可誉为“火药桶”的越南,近现代以来就是由于频频受到殖民势力的入侵,越南国民普遍养成了既依附大国渴求摆脱殖民统治,实现民族独立,又害怕所依靠的大国下一个会再度变成新的“殖民者”的“敏感依附型”心理。
当然,尽管越南对所依附的大国既爱又怕,但却并不妨碍越南近现代以来在中越交往史上的纵横捭阖。尤其是当中国与越南汇聚在同一面旗帜之下,且具有相同的意识形态和类似的国情,加持过命的革命斗争友谊。越南也会毫不客气地向中国索取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物资,甚至包括纵横天下的百万人民解放大军。
而在近现代越南民族独立的历史里程碑上,越南民主共和国领导人胡志明还真曾向毛主席直接索要万军队援越抗法,以期借用中国的军力将法国殖民者赶出越南,实现民族的独立。
法越战争的起源越南民主共和国与法国的仇怨,可溯源至第二次世界大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侵略者取代法国殖民当局成为“印度支那联邦”(越南、老挝、柬埔寨)的实际控制者,并且扶植了阮朝保大皇帝建立了傀儡政权“越南帝国”。
而就在日本即将战败前的年,胡志明领导的“越盟”(越南共产党前身,全称“越南独立同盟会”)趁机发动了“八月革命”,推翻了傀儡的“越南帝国”,同时宣布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国。
胡志明领导的越南民主共和国虽然正式宣告成立,但是当时却没有得到世界上任何国家的承认,且胡志明领导的越盟实力较为弱小,越南全境仍旧有不少掌握着武装、尚未投降的日军,胡志明创立的政权,仅仅只是得到了越南人民的承认。
而此时,根据盟军最高统帅部的决议和波茨坦宣言,越南受降仪式以北纬16°为界线,北纬16°以北的北越由蒋介石的国军负责接受日寇投降,北纬16°以南的南越由英国接受日寇的投降。
当然,对于盟军作出的这项决议,新生的越南民主共和国没有拒绝的权力,更没有拒绝的实力。
年底,南京国民政府以卢汉为全权代表,率领滇军奔赴越南河内办理受降事宜。且在出发前国民政府指示国军不得干涉越南内部事务。
年8月31日,卢汉率军进驻北越后,以中文、越文两国文字正式宣布,越南人民是我们的朋友,行政机构人员照样供职,并在实际事务上不加任何条款。
当国军部队进入北越的同时,英军一万多人在格雷西将军的率领下于年9月13日进入西贡。英军的任务除了接受日寇的投降,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把越南转手交给旧时的越南“老宗主国”---法国。
英国举止荒谬的行为看似违背历史潮流,实则是因为二战以后,美苏很快陷入了“冷战”,西方世界要打压苏联就必须联合起来,而法国作为欧洲的传统大国,便成为了美国和英国竞相拉拢的对象。
法国尽管在二战中用了不到10个月创造了亡国的“神话”,10万法国女人更是发扬“国际主义精神”,为德军免费“造人”20多万。可法国的戴高乐将军却执意认为,法国是战胜国,应该以战胜国的姿态接收越南,使得他们国家在海外的利益合法化。
当然,牺牲点小国利益却能结成反苏联盟,对于美法两国来说,压根儿就不是事儿,因为之前盟军就曾为了苏联而牺牲原本在历史上属于中国的外蒙,越南这个蕞尔小国又算得了什么呢?至少在英美西方国家的“强盗逻辑思维”来看,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此,当英军进入南越的西贡后,立刻便恢复了法国的殖民统治机构,释放并重新武装法国战俘,被释放的法国战俘与英军一道组成了西贡市民警卫队,控制了整个西贡,然后,坐等法国军队前来接收。
胡志明虽然人微言轻、国小式微,但却他是个相当有骨气的长者,当他发现毫不相干的法国军舰居然大摇大摆地自远海开赴西贡,越南民主共和国的军队旋即自卫还击。但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越南人民尽管不顾伤亡地英勇奋战,法国军队终究登陆西贡,西贡完全落入法军之手。
南越首府西贡的陷落,触碰到了胡志明的敏感神经。在胡志明看来,法军也好,国军也罢,都具有潜在威胁越南的可能。而现在惨痛的事实摆在眼前,法军赤裸裸占领了南越,驻扎在北越的20万中国军队,难保不会趁火打劫。
但胡志明作为老练的政治家,心里很清楚:既然南方已经跟法国人开打了,北方自然不可能再跟中国军队开战了。再说,以中国军队庞大的人数和精良的武器装备,越军没有丝毫胜算。倘若越军南北两线作战,越盟和越南民主共和国也将不复存在了,在这种危急的情势下,优先稳住中国军队,争取到中国的援助,并借用中国军队的力量来牵制法国人,才是绝境逢生的好办法。
胡志明不喜欢中国军队,但又暂时离不开中国军队,这种既爱又恨的复杂情感,不光光是政治家胡志明“敏感依附型”心理的直白体现,也在于国军的表现使得胡志明倍加痛恨。
国军自进入北越以来,刚开始尚能做到军民一心,受到当地民众的欢迎。可慢慢地国共内战爆发,驻守北越的军队不断换防,国军渐渐军纪涣散,吃拿卡要、奸淫掳掠事件层出不穷,以至于越南当地百姓流传“国军来时欢天喜地,国军到后怨天怨地,国军撤走谢天谢地”的顺口溜,可见国军后期在越南的糟糕表现。
其实,这对于胡志明来说,只是丢掉点口碑,并不能从根本上丢掉越盟的政权。最让胡志明忌讳的是,伴随着国军进驻北越,中国国民党支持的越南国民党开始死灰复燃,纷纷从海外回到了越南。他们在中国国民党的支持下,组织武装力量割据老街、河江、安沛、富寿、越池、永安、谅山、海宁等省部分地区,企图推翻越盟,掌控越南的实际权力。
在北有中国雄军的驻扎下;南有法军虎视眈眈的窥伺中;内有越南国民党的抢班夺权,胡志明敏感依附的心理再次作祟,只好忍气吞声将越南国民党吸纳入越盟当中来,并在越南民主共和国中担当要职。同时,将蒋介石忌讳的越南解放军改称越南卫国军。
在胡志明的操作下,越盟得到了中国国民党提供的大批枪支弹药和大量贷款,胡志明的势力得到了增强,法军也在中国军队压迫的气势下不得不投鼠忌器,考虑如何让中国军队尽早撤出北越。
法国人很清楚,当年中国远征军曾在缅甸战场上创造过很多令英美等国都为之咋舌的优异战绩。曾担任过中缅印战区美军总司令的史迪威撰写的报告,更是揭示了中国军队恐怖的战斗力。法军这个破败的落寞的三流军队,要同中国军队交战,势必首先要考虑清楚自己的斤两和即将付出的代价。
法国人为了以最小的成本换取中国军队撤出北越,于是在年2月18日同国民党政府签订了中法协定。条约规定了法国放弃在中国的治外法权,允许中国在越南的海防市设立自由地带,免付转口贸易的关税;允许中国政府购买滇越铁路通过中国领土内的部分等等优惠条件,终于使得蒋介石答应中国军队将在年3月31日以前撤离北越。
蒋介石的做法使得胡志明怒不可遏,胡志明认为中国国民党背地里勾结越南国民党和法国人,企图“霸占”越南,再来个长达一千多年的“越南北属时期”。
因此,在中法协定签署后的当年3月6日,胡志明秘密与法国人签订了《三·六协定》(又称《《法越初步协定》》)。该协议规定,法越两国停止一切敌对行动,越南将会友好接待即将接管中国军队的法军等内容。
胡志明迫不及待地将法军以“合理合法”的形式引入北越,其实是为了驱逐驻扎在北越的中国军队,而法军也乐得合不拢嘴:正愁没由头打人家,现在倒是主动送上门儿来了,越南就是我碗里的一块肥肉,任谁都别想动!
对于胡志明的小心思,法国人看得清楚透亮,于是,在法越两国签订协议的当天,法国12艘军舰向中国军队驻守的海防市气势汹汹地直扑而来,中国军队奋起反击,仅用了2.5小时就击毙多头法军,中国军队伤亡仅30余人,余下的法军惊恐地挂起白旗拼命逃往外海,事后急忙向中国军人赔礼道歉,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中法海防之战”。
尽管中国军队吊打法军,但由于蒋介石倒行逆施悍然发起全面内战,驻守北越的中国军队全部被撤回国内作战,法军在年开始迫不及待地向越南的海防、芒街、凉山、海宁等地发起进攻,胡志明引狼入室的做法终于给越南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胡志明求援的背景此后,法军出动海陆空总兵力10万,大举向越南首都河内发起攻击,而越南卫国军的总兵力8.5万人,地方部队和民兵游击队总人数虽有百万之众,但在法军先进武器面前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法军凭借着精良的武器一举攻占河内,并采取“速战、速胜”的战略方针,以高度机械化的部队占领重要交通线,控制了红河三角洲地区。同时,在岘港登陆的法军,则大举进攻广治、顺化,拦腰切断了越南南北的通道,一举斩断了南北越军之间的联系。
装备简陋的越军一败再败,很快丧失了大中城市和主要交通线的控制权,用胡志明的话来说:“当时我们只能用棍棒对抗敌人的飞机、大炮”,有人甚至讥讽越南的抗战是“蚂蚱踢大象”,可见法军与越军力量之悬殊。
尽管法军在越南不断取得胜利,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据纪实资料《开国第一战·抗法援越决胜奠边府揭秘》讲述:
“年12月底,战争在这片亚热带土地上又一次爆发了。瓦鲁中将率领着他的十万远征军,开始了他所谓的‘为了法兰西光荣’的圣战。他要用东方的军事胜利来洗刷在二次世界大战中法兰西的耻辱,用开疆拓土的不世之伟功来建立自己的英名。
遗憾的是,越盟的八万军队在他的强大攻势面前非但没有望风逃遁,反而抵抗的异常英勇,他们使用着上个世纪法国人造的破败武器,从四面八方射出仇恨的子弹,迫使他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很显然,越军的武器装备虽然无法与法军相提并论,但越盟并未因为敌人过于强大而放弃抵抗,他们采取了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即将队伍一分为二:一部分打阵地防御战,正面狙击法军进攻;另一部分则转移到农村,开展游击战,消耗法军有生力量。
越军的打法令法军很不适应,法军死伤惨重士气跌落,但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法越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
法军在越南经过一年的战斗伤亡2万多人,法军将驻防越南的兵力从8.5万人增加到了12.5万人,同时,法军放弃“速战、速胜”的战略企图,打算“以越制越、以战养战”,通过扶持阮朝末帝保大的傀儡政权,对越盟控制的解放区进行“蚕食”。
不光法国加强了对越军的力量和攻势,英美等国宣布承认保大政府,并将原计划拨付给蒋介石的万美元拨给了保大政府。同时,美国派出两艘军舰直接开赴西贡,给法军运去了大量先进武器。
面对敌强我弱的态势,越盟以连、排为单位,插入敌人心脏地带,发展正规军、地方军、民兵游击队三结合的武装力量体制,并组建机动部队,实施运动战。一时之间,越南大地上到处都是游击队建立的革命据点。越军充分利用地形地利和良好的群众基础,不断打法军“黑枪”,兵力有限的法军不得不分散开来,去驻守各地据点,以防越军偷袭。
这样一来,法军兵力越来越分散了,越军恰恰能集中以连排为单位,甚至以团级为作战单位实施对敌作战了。在遭到了越军持续不断的痛苦打击下,法军决定用“黑虎掏心”的战术,一劳永逸地结束这场令人恐惧的战争。
所谓的“黑虎掏心”,即找出越盟首脑胡志明等人的藏身之地,然后秘密派出小分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对手的指挥中枢。而制订和指挥“黑虎掏心”计划的是法军的瓦鲁中将。瓦鲁中将打过二战,参加过著名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和诺曼底登陆,作战经验丰富,狡黠非凡,是个极难对付的敌军将领。
此次,瓦鲁中将起用“越奸”和法军组成的四支混合小分队乔装打扮成越南土著,深入茫茫林区寻找胡志明等人的下落。经过九牛二虎之力的侦察,法军小分队查明:胡志明、长征、武元甲等人落脚的藏身地点位于越南太原省和宣光省交界处的丛林里。
法军瓦鲁中将的具体作战计划是:用20多架运输机满载一个团的空降兵作为突击队,率先向胡志明等人的驻地发起空降突袭,而在此之前,法军将大量的步兵和装甲部队全部将这片森林四周团团围住,然后以“中心开花,四周合围”的办法彻底荡平越盟的首脑机关。
在法军一连串精心的部署下,大军朝着丛林深处秘密行进。谁也不成想,此时的胡志明、武元甲和长征等人正聚在一起讨论日后革命行动方向以及摆脱困境的办法。
是夜,正当胡志明等人围坐在吊脚楼商讨着越盟未来道路时,一架架轰鸣的飞机马达声在丛林上空肆意地怒吼,就像即将吞噬眼前黑魆魆大丛林的怪兽。
多年的革命生涯,使得胡志明立马意识到敌人来袭!当他窜出屋后,只见漫天飘舞着蒲公英般的降落伞,旋即“哒哒哒”的冲锋枪声刺贯漆黑的幕布。胡志明在中央卫队的拼死保护下暂时突出了重围,可法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冲到边缘部队全部都牺牲在了法军的炮火之下。正当胡志明感到在劫难逃时,一名叫坎成的小战士向胡志明报告:附近有个山洞可以直通山外!
胡志明问:“你叫什么名字?”
战士:“坎成”
胡志明:“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个山洞?”
战士:“我家就在山那边儿,在家时经常打柴,钻过这个山洞。”
“山洞远吗?”
“不远,从这儿往东大约多米,翻过一个小山梁就到了。”
胡志明思忖了一下,毅然地说:“好,你带路,咱们马上行动!”
在小战士坎成的引导下,胡志明等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跳出了法军的包围圈。可中央卫队全部被打光,只剩下仅仅17人,几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为了保护胡志明等人全军覆没,越盟的骨干力量损失重大,更要命的是50瓦的电台也丢失了。
没有了电台,越盟就是看不到外面世界的“瞎子”,得不到外面的任何信息,更无法联系上中共,胡志明的心情跌落到了极点。向来以刚强的胡志明此时居然也落下了痛苦的泪水: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早点跟中共取得联系,获取他们的帮助,及早摆脱困境。
中苏两国的态度由于联络的中断,此时的胡志明哪里知道,中华大地上,国共两党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角逐,彼时的刘邓大军已千里跃进大别山吹响了葬送蒋家王朝的号角。再用不了多久,中国历史的篇章将会重新书写。而业已摆脱危险的胡志明此时却只能用仅仅15瓦的电台日以继夜地呼叫毛泽东,明明知道陕北延安总部接收到的希望渺茫,但胡志明却毅然执念地相信心诚则灵,总会被中国的同志听到的。
可惜,胡志明的心诚并没有换取预想中的灵验,电台的24小时不间断地呼叫都没有中国同志的任何回讯。唯一给他带来精神慰藉的只有一部小小的收音机,这是胡志明获取外界信息仅有的渠道。
像往常一样,此时6月的越南丛林异常酷热,胡志明边看着地方部队发来的战报,边摇动着扇子。当他让执勤的秘书黄长顺打开收音机,一条用法语广播的消息瞬间电光石火般地触动了胡志明的敏感神经:
中华人民共和国于今天宣告成立,毛泽东任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周恩来任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
中国的革命这么快就成功了?当听到这个消息,胡志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飞快地跳起身来跑到收音机前希望再重听一次,以便证实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不是幻觉。
胡志明太激动了,久已抑制不住的心情让他的思绪飞到了十五年前。
年,胡志明在上海结识了毛泽东和周恩来,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他的印象中,毛泽东的雄言善辩、词采华章;周恩来的平易谦和、慎密细致都给他留下了如刀刻骨般的印象。
离开延安仅仅才11年,中国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美国撑腰、手握百万雄兵的蒋介石都被山沟里走出来的毛泽东赶到了小岛上晚景凄凉地渡过余生了。南越的傀儡保大皇帝背靠一个落魄的三流法国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有新中国做后盾;有毛泽东、周恩来做靠山,中国人民解放军只需出动仅仅万大军就可以瞬间席卷越南,摧枯拉朽般荡平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一切势力,越南实现民族独立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正当胡志明神游八极、浮想联翩之际,收音机里再次传出了新中国于年10月1日正式诞生,中国共产党确确实实地主宰着中华民族的命运。
胡志明沸腾了,就在听闻消息的一刹那,他像个孩童样兴奋得跳了起来,几乎也是在一瞬间,他作出了一个看似匪夷所思的决定:我要去中国,要去北京,要马上见到毛泽东!
这个决定别说当时看起来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现在都会让人感到无比的荒唐。从越南宣化省的热带丛林到中国边境近千里之遥。沿途山高林密、道路崎岖,既无汽车,又无飞机,连牲口都难以驾驭,况且密林之中常有野兽出没,且随时都会遭到法军的围追堵截,要完全靠步行到中国去,实在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
即便不考虑上述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困难,此时的胡志明已经整整60岁了,在这个“六十而耳顺”的年纪里,绝大多数老年人都含饴弄孙了,谁还会在意国家会怎样?民族会怎样?未来会怎样?只有胡志明笃定一根筋,哪怕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要取回“真经”挽救水深火热的越南。
素来强硬、倔强的老头,这次也没有被巨大的困难给击倒,几乎就是在作出决定的那刻开始,他已经笃定了立马要去中国的决死信念。
七天后,叼着旱烟袋的胡志明,足蹬解放鞋,捋着颏下标志性的灰黑长胡子开始了漫长的冒险征途。
胡志明携陈登宁、黄文欢等一行17人出发了,当他们踏着脚底下熟悉的土地,朝着生死难测的前路执着地前进时,法军也侦悉到了他们的动向了。法军高层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把越盟的首脑胡志明截杀在北越密林当中!
为此,法军统帅卡邦杰火速给驻守谅山的法军指挥官勒巴日上校发去急电:
接悉胡志明欲往中国之密电,命令你部严密封锁越中边境,并派出小分队加强巡逻,务必将越共首脑击毙在越南境内。(电文内容出自纪实资料《开国第一战·抗法援越决胜奠边府揭秘》)
当法军指挥官勒巴日上校接到急电时,胡志明一行人都已离开越南宣化省的山区足足七日了,恰好进入了谅山的高山密林之中。
为了躲避法军的侦察,胡志明等人出发前没有告知党内任何成员,在出发后,秘密小组的成员们是昼宿夜行、悄无声息地穿越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森林。本以为行动已是做到天衣无缝了,可终究还是被法军察觉。可此时的胡志明哪里知道众人的行踪已然败露呢?
当他们一如往常,静悄悄地在谅山群山内穿行时,丛林里晚风吹拂而过摩挲着树叶的沙沙声;昆虫时高时低的低吟声;结伴而行的野兽全体静默的氛围,都让久经战阵的胡志明分明察觉出了异样的潜在危险。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喷涌而出:不好!有敌人!
也就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丛林四周霎时枪声大作,刺耳的枪声撕破了夜的帷幕。历经无数劫难的胡志明见又陷入了法军的重重包围,便沉着地命令17个人分三路从三个不同方向在黑夜的掩护下隐入黑魆魆的丛林深处。
很可惜,法军指挥官勒巴日上校由于操之过急,包围圈出现了间隙,胡志明等人瞅准时机沿着缺口九死一生地悄然突出了重围,然后马不停蹄地火速继续向北疾进。17天后,法军统帅卡邦杰收到了密报:胡志明一行人已进入了中国境内。
胡志明等人进入了广西龙州后,在广西军区的接应下,他们乘车到达南宁,下榻于民生路金山大酒店。当晚,广西省委书记张云逸和正在南宁的第2野战军第4兵团司令员陈赓设宴招待了众人。其后,胡志明等人在中国方面的护送下经由武汉、天津终得以秘密抵达北京。
然而,不凑巧的是,当胡志明等人历经千辛万苦抵达了心目中期待已久的革命中心北京时,主持大局的毛泽东、周恩来却已于此前访问苏联了,负责接待胡志明一行人的是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刘少奇。
对于胡志明访华其实刘少奇早有心理准备。据纪实资料《越南密战》载:
“早在半年前的年7月,刘少奇访问苏联与斯大林会晤时,斯大林在谈到亚洲革命形势的看法时说:‘中国将会成为亚洲革命的中心,像越南这样的国家可能会求助于你们。如果这样,由你们给予援助是比较合适的。而我们则不行,因为我们离得远,也不如你们了解情况’”
显然,在斯大林看来,中国援助越南天经地义,苏联不会置身于事内趟这趟浑水。而透过斯大林这番表态来分析,苏联也不会因为中国援助越南而向中国提供任何间接性的帮助。
此时的刘少奇也很清楚,法军势力强大,越军实力弱少,越南所有大中城市和公路、铁路等交通网全部被法军控制,胡志明领导的越盟兵力少得可怜,而且还只能在山区与法军打游击。胡志明的越南民主共和国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幅没有任何国家承认的“空架子”。
因此,毛泽东、周恩来等人其实在访问苏联前夕就已经研究过新中国有无直接出兵越南的必要?
刘少奇的意见是不出兵,理由是新中国刚刚建立百废待兴,首要任务就是发展经济,展开全方位的外交,争取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进入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席位。那么这样一来,新中国势必要与美英等西方国家打交道,为避免刺激西方阵营,新中国不应直接出兵越南。
周恩来赞同刘少奇的意见,另外周恩来还认为国内大规模武装集团的斗争虽然已宣告结束,但内部剿匪的任务非常繁重;全国刚刚解放,恢复秩序、稳定治安还需要军队,此时出兵越南实无必要。
刘少奇和周恩来的都分析得非常到位,因此,毛主席也表示完全赞同。这样,也就相当于新中国内部达成一致,已明确表态不会出兵越南援越抗法。
当然,这是新中国内部集体研究的决议,胡志明自然不可能知晓。当胡志明满怀希望地会见刘少奇时,党中央在中南海的颐年堂热情接待了越南的同志。刘少奇爽快地询问:
“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尽管提,我们会尽全力为你们办好。”
胡志明便提出新中国能否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由于此前研究过,刘少奇豪爽地应承了下来,表示这事会立即去办理。
当胡志明兜了一大圈子后,开始将话题转移到了正题上来了。胡志明就说:“我的胃口大着呢,你们可不要小家子气哦!”
刘少奇点燃一支香烟笑道:“有什么问题尽管提,能办得到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胡志明便直言道:“好,那我就开单子了。粮食、武器、弹药、医药,还有生活用品,交通工具,我可是什么都想要。”
刘少奇点头表示同意,并让越南同志会后列出清单,新中国将会全力供应。
这下,胡志明激动地提要求了:“你们已经胜利了,多余的军队也是个负担,可不可以让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派出万军队去越南,帮助打法国鬼子?”(语出纪实资料《开国第一战·抗法援越决胜奠边府揭秘》)
刘少奇神色凝重地缓缓起身吞吐着烟雾半晌道:
“关于出兵出兵问题,我曾同毛主席、周恩来商量过,我们刚刚建国,内部建设和外部环境都有不少困难,由于连年战乱,经济上遭受了巨大创伤,饱受战乱苦痛的人民急需得到休养生息。出兵的确有一定的困难,但无论怎样困难,除了出兵之外,我们都将全力以赴的支持你们的民族解放斗争......”
胡志明来北京前,早已构想了一幅美好的图画,法国占领军满打满算不过10之众,加上保大皇帝的伪军,总攻不过30万。而中国人民解放军有万大军,只要派出万军队到越南,不出一个月,就会把越南的反动军队一扫而光。(《开国第一战·抗法援越决胜奠边府揭秘》)
刘少奇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新中国不会出兵!毫无疑问这代表着新中国的态度和立场。此话一出,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了胡志明的头上。胡志明顿觉头晕目眩,怔怔地半晌都一动不动,宛如一个木头人般,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都彻底凝固了。
过了很久,胡志明方才逐渐清醒了过来,但他不愿就此放弃再三要求中国方面派出万大军去越南给他们赶走法国殖民者。刘少奇不再说话了,气氛变得无比尴尬了起来。
其实胡志明执着地要求中国出兵,不光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时间不多了,他与中国同志经年累月的牢固革命友谊以及当时革命输出的时代大潮使然。更重要的是,越盟的处境现在已是极度危险了,倘若由中国出兵万帮助其直接打垮法军,越南赢得民族独立的代价无疑是最小的。
可惜,老一辈革命家很明智地选择不去做这个“冤大头”,来舍弃一切帮助他国赢得民族独立。尽管胡志明的热情受到了重重一击,但这个倔强的老头不愿就此打道回府。他当即表示要前往苏联当面征询斯大林的意见。
在新中国的安排下,胡志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斯大林。斯大林会客的方式很是值得玩味。他自己坐在了一张皮椅子上,左右两侧分坐着马林科夫与赫鲁晓夫。胡志明被安排在了他们对面的一张低矮的沙发上,整个画风就犹如“三堂会审”一般,让人哭笑不得。
但胡志明毫不介意,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得到苏联或是中国全方位最有力的援助。在他看来,只要斯大林点头同意中国同志派兵帮助他们赶走法军,中国也就没有推辞的理由了,甚至,胡志明幻想在共产主义红旗的感召下,斯大林兴许会派出苏联的百万雄兵劲旅南下驱逐法军。
斯大林语气生硬地就开口了:“你的情况毛泽东已经跟我谈过,你曾多次来过俄国,可以算是老布尔什维克了。”
胡志明见斯大林把自己归于同类,心里一阵触动,连忙不失时机地说:
“斯大林同志,苏联是我们的一面旗帜,也是我们的靠山,现在我们党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我们的革命事业也处在一个紧要关头,我代表我们党提出请求,希望能够得到你们无私的援助。”
斯大林微笑着以救世主的口气问道:“胡志明同志,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斯大林松口了,语气也变得缓和友好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很快被胡志明捕捉到了,胡志明的心里顿时荡起了层层涟漪。胡志明意识到是时候提出自己的全部请求了:
“我们的党和军队已经在丛林里战斗了三年,粮食、武器、弹药、物资都十分缺乏。我们急需得到这些东西。另外既然我们属于一个社会阵营,我们更希望得到更有力、更直接的支援,能帮助我们进行战斗的军队!”
见胡志明摊开了底牌,斯大林也不再伪装下去了,他缓缓划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手中特制的大烟斗,半天面无表情地说:
“你们国家的情况我还不太熟悉,我不好多说什么。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独立和解放应该由这个国家自己的人民去取得,当然,必要的外援也是应该有的。我已经和中国的毛泽东谈过了,他们获得了成功,经验是非常宝贵的。我希望将来的中国会成为亚洲革命的中心,你们的事情最好由他们帮助解决。”
斯大林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要帮助没有,找中国同志去。为了让中国心安理得地接受,斯大林不失时机给中国“戴高帽”,然后又把胡志明抛来的“皮球”再反手踢给中国,至于中国怎么样来援助,那就不干我们苏联的事儿了。
不得不说,斯大林这位善打“太极”的政治家果然不是“纸糊”出来的。胡志明见中国、苏联都不愿意直接出兵帮助越盟,只好悻悻地搭乘毛泽东的专列离开了苏联。
中国的援越抗法胡志明的北访之行,尽管算不上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成功外交,但也并非彻底宣告失败。虽然中苏两国都明确表示不会出兵越南援越抗法,但该给的东西还是照给不误。苏联为了照顾共产主义大旗之下越南“小兄弟”的情绪,象征性地给了他半吨治疗疟疾的奎宁,同时,也明确表态将会承认越盟政权的合法性。
不过,相较于苏联的惺惺作态,中国就要大方得多、真诚得多。胡志明从苏联失落地跟随毛主席返回北京后,毛主席立即在中南海颐年堂内召集了40多名中高级干部开展了思想动员工作。
毛主席说:
“去年底,今年初,我到苏联去,越南党的胡志明也去了,他曾经向斯大林求援,请苏联的军事专家去当顾问,斯大林没有同意。回来的路上,胡志明又向我提出来了。我同意了。为了尽快解决越南问题,中央已经派了陈赓司令员先头去了。你们到了那里要听他指挥,要克服困难,要帮助越南同志取得胜利。”
很快,40多名中高级将领就被送到了越南前线与越南人民一道为了赶走法国殖民者而共同奋斗。这40多人当中就有例如邓逸凡、张兴华这样能征善战、久经沙场的名将,他们的到来无疑给死存亡边缘挣扎的越盟军队注入了一剂有力的“强心针”。
不光是军事顾问团的派遣,新中国对越南全方位的援助力度之大、范围之广、价值之不菲,堪称旷古绝今、世所罕见。
据不完全统计,从年至年越法战争中,新中国是唯一向越南民主共和国提供军事援助的国家,其中各种枪支11.6万余支;各类火炮门;还有数不清的配套军事器材。
除了武器方面,新中国还向越南提供了大量生活物资、成套建设项目、大批援越专家、无息贷款等等。据统计,在这当中,新中国援助的有足够装备陆海空万人的轻重武器弹药和其它军用品,成百上千的生产企业和修配厂,3亿多米布匹、3万多辆汽车,数百公里铁路以及全套机车和车厢,多万吨粮食、多万吨汽油、公里长的输油管道和数亿美元的现汇,成套建设项目共个。
新中国向越南提供的军事、经济和外汇的援助总额高达惊人的亿美元,而其中无偿援助占93%,低息或无息贷款占7%。
新中国在边境开设营地,帮助越军训练一批步兵团及炮兵,工程兵、通信兵等部队色中国还提供开办越军陆军军官学校所需的设施和保障,并帮助培训一批越军高中级指挥员和专业技术干部。
在新中国共产主义精神的忘我援助下,越盟表示“越南永远不会忘记中国的这种慷慨支援”。不久,越南人民取得了奠边府战役的大胜,援越抗法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越南至此彻底摆脱了法国殖民者将近一个世纪的残暴统治。
总之一句话,新中国虽然没有出兵万,帮助越南直接赶走法国殖民者,但援越抗法的天文数字的耗费,却足以装备全中国的所有军队。
战火会消逝,历史也会过去,但时间却有记忆。当战火的硝烟散尽后,越南人民是否记得当初曾说过“永远不会忘记中国的慷慨支援”这句话呢?
参考资料:《开国第一战·抗法援越决胜奠边府揭秘》、《越南密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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