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原北京军区副司令员粟戎生中将几年前回老部队讲“战斗精神、军人血性”的一篇文稿。文章较长，但充满着一位打过仗的老将军、老战士的激情和希望，也有许多忧思与责任担当，至今读来仍引人思考。如今，全军上下正在广泛深入开展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关键要实，要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特别是聚焦强军目标，勇于讲真话，敢于讲实话。本文根据录音整理，供参阅。
今天，我想讲一讲部队的战斗精神和军人血性问题。
习主席主持军委工作以来，很重视这方面的工作，努力抓军队的战斗力建设，而且已经初见成效。
讲到战斗精神，中国人民解放军确实有光辉的历史和传统，有非常好的战斗精神，那么我就从过去的辉煌、过去的战斗精神开始讲起。
中国人民解放军有过辉煌的战绩，我作为一名军人也曾经研究过，我们这支部队辉煌在什么地方？和世界上其他部队比有什么特点、有什么差别？从分析看，就发现，世界上的军队大约分为两大类型，这都是我给它们起的名字：一种类型是力量型军队，特点是兵多将广，武器装备好，部队整体战斗力强，所以，他们打仗时靠力量把对手压垮、打败。比如说前苏联、美国等国家，他们是靠力量把对手打败的。我打个比方，这就有点儿象日本的相扑比赛，大家都从电视上看到过，地上划个圆圈，两个大胖子站在里面，一边一个，一说“开始”，他们就跑到中间互相用手推，主要是用双手推这个动作，也会有一些其它动作，谁把对手推出圈儿谁就赢了，这就靠力量。这些运动员都是—公斤的体重，如果躺在地上，咱们是扛不动、拉不走的。如果他想把这么重的东西推走，他自己也要特别重，特别有力量。因此，这些人每天吃多少斤肉、多少斤奶、多少个鸡蛋对咱们来说可能够一个班人吃的了。力量型的军队就象两个胖子比赛，没有多余的动作。那么，打仗是不是只要力量强就一定能打胜呢？也不一定，力量不强打胜仗的例子也很多。另一种叫做智慧型的军队，是靠充分发挥人自身的能力，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机动灵活的战术，来战胜比他强的对手。咱们也做一个形象的比喻，就象是成龙、李小龙的武打电影，对手一般都比他强壮，但他通过灵活的跑动，巧妙的打击，集小胜为打胜，最终打败对手，这就是智慧型的。
我认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属于智慧型的。我军从无到有，发展壮大。最早是在红军时期和国民党打，武器装备和人数差别很大，但是慢慢地我们打赢了。后来和日本鬼子打，差距也很大，但是我们也打赢了。再和国民党打，我们又打赢了。和美国人打，我们还是打赢了。打赢不是因为我们武器装备好，力量比他们强。我们的武器装备比敌人差很多，但因为充分发挥了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充分发挥了人的因素，所以我们打赢了。
那么，在那个年代，战士们是怎么想的呢？也打个形象的比喻，战士手中的武器很破，今天要上战场了，心里就想：老子今天上战场，一定要换一支好枪回来。所以，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就会想方设法要打赢，最后打完仗了，嘿嘿，咱们也换装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想给大家念一段材料，看看美国人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题目就是《在西点军校的对话》，是西点军校的一个教员和中国军事记者在西点军校的一个交流。西点军校是美国军人心中最神圣的殿堂，它为美国培育了众多青史留名的军事将才，是美国的第一军校。在西点校门外的游客接待中心，有一个简介军校今昔的展览中心，担任讲解的主要是中心的工作人员，偶尔也会有军校的师生前来做义工，服务客串讲解。那天，为中国军事记者做讲解的恰恰是一位现职的军校教员，这次巧遇，为中国记者提供了一个深入探讨心中疑问的好机会。
交谈开始的时候，对方明显是出于职业习惯和礼貌，后来则越谈兴趣越浓，相当痛快的回答了我们中国人想知道的问题。这些问题主要是围绕着年那场朝鲜战争展开的。
中国记者问：美国人为什么不愿意提朝鲜战争？这和闹得沸沸扬扬的越南战争相比，好象是一场被遗忘的战争。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西点军校的教员回答说：对我们美国军人来说，这两场战争的意义和意味都完全不同。越南战争是政治上的失败，并不是军事上的失败。美国军队是在被束缚手脚的情况下打仗的，由于惧怕中国参战，不允许美军越过北纬17度线，对北越的目标和基地进行有效的军事攻击，终于打成了一场烂仗，最终只能撤出了事儿。而朝鲜战争则是完完全全的军事失败。一个世界公认最强大的国家的陆海空三军联合立体作战，却没能打过一个贫穷国家，装备原始的陆军。尤其是在有利于我方的大兵团野外攻防战，而不是游击战的情况下，却输得很惨，这是我们美国军队和美国国家永远的耻辱和伤疤，不堪回首，不谈也罢，是不难理解的。
问：你为何要直言是失败呢？很多说法都是始于三八线、终于三八线，那算是个平局嘛。
答：那是自欺欺人！美国军方从来没有说过是平局这样的话。南北韩之战的情况可以不谈，也就是说，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之前，那是南北朝鲜的内部战争，可以不谈。我们着重看的是中美两国交手的这一部分。当时的实际情况是，美8军的一支先头分队已经抵达鸭绿江边，中美两军的战略接触是在中朝之间的边境展开。单从地理位置上讲，始于鸭绿江而终于三八线，胜负之势是不言自明的，没有必要歪曲和掩盖。
问：美军失利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是指挥失误还是部队战斗力有问题？
答：两个原因都有。先说部队战斗力，参加韩战的美军部队均非等闲之旅。美8军、陆战1师、骑1师都是美军中响当当的王牌军、常胜军。官兵又刚打过二次大战，富有实战经验，装备有世界上最新型的坦克、火炮和各种轻重武器，并且拥有绝对的制空、制海权。除了第一次战役有措手不及的原因外，实在没有什么其它的借口可找。美军在韩战中一再失利，不但在战役初期遭受突袭时失利，在中后期的两军对垒攻防战中也胜少败多。就只能得出一个令人很不舒服的结论：装备占优势的美军在战场上的作战表现不如中国军队。
问：战争后期，尤其是第四、第五次战役，呈现了互有进退的拉锯，或是说趋于平衡的状态，是两军战斗力各有消涨的原因吗？
答：与部队战斗力没有直接关系，更多地反映的是部队的后勤能力问题。李奇威将军接任总司令后，改以攻势防御，使得战役的被动态势有所好转。中国军队越过三八线后，拉长的运输线和恶劣的交通条件，加上美国空军的狂轰乱炸，是延缓中国军队的攻势，从而稳定态势的关键。在中国军队备足粮弹发起攻击时，美军挡不住他们的前进。只是在对方粮弹耗尽时，美军才有机会向前做有限的突进。换句话讲，假如中国军队并不是只有仅能维持一线部队作战一周的粮弹，而是有足够一个月之用的后勤供应，战争应该早就结束了。
问：再谈谈战役指挥上的得失好吗？
答：这涉及我们的老校友麦克阿瑟将军。麦将军戎马一生，战功无数，是西点军校最杰出的校友之一，也堪称是美军历史上最伟大的统帅之一，可惜一世英名毁于朝鲜战争。单从战役指挥的角度看，麦将军犯下了轻敌冒进的兵家大忌。有一点我要说明，当时对中国军队的无知和轻视，是美军上下的通病，并非一人之过。中国军队在二战中的拙劣表现，给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比如，50万中国军队不加抵抗，就让2万日军占领了东北三省。河北、山西一线的30万中国军队，被区区3千日军象赶鸭子一样赶得到处逃跑。在美军官兵的心目之中，中国军队是“鸭子”，是不堪一击的弱旅。否则，麦将军也不至于自大地说那样狂妄的话。
问：此国军非彼国军也。三年中，毛泽东挥师横扫敌军八百万，难道你们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和研究？
答：问的极是。当时，美国沉浸于二战胜利后的喜悦，对当时的中国军队完全没有意识到，蒋介石统领下的一群“鸭子”，在毛泽东的统帅下竟成了一群“狮子”。对中国军队在朝鲜战争中表现出战胜困难的勇气，视死如归的气概和精明有效的战术，我是非常钦佩的。作为一名军人，我自然是希望己方能获得胜利。但是，做为一名客观论证的学者，我以为，无论是从战役指挥和战场表现来评判，中国军队获胜都是合理的。我不认为，美军败于由毛泽东这样卓越的统帅和彭德怀这样杰出的司令官领导的中国军队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问：韩战对于以后美军以至美国今后的对华方针究竟有何影响和启示？
答：美国人从朝鲜战争的实力中得知，中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中国，中国军队也不再是过去的中国军队了。我们必须以极其审慎的态度来重新研究中国、重视中国，尤其是毛泽东领导的中国，绝不能再犯轻敌冒进的错误。在金门炮战以及越南战争中，美国都表现出了这种审慎，这就是接受了韩战教训的直接结果。以我个人的愿望，中美之间不要再打仗了，否则就将是两败俱伤，后果不堪设想。假如有一天不得不打的话，我只能期望，那时的中国军队不再有太多的毛泽东色彩。
问：此话怎讲？
答：美军不怕中国军队现代化，因为在这方面，你们永远赶不上我们。怕的是中国军队的毛泽东化，或者按照中国的术语叫做革命化。中国军队离毛泽东越远，美军的胜算也就越大。毛泽东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善于以弱击强、以弱胜强的军事家。毛泽东的军事思想体系及实战应用是非常精妙独特的，至今还没有好的应对破解办法。虽然我们是在把他当作对手来研究，但是，我对中国的毛泽东始终怀有最深的敬意。西点军校崇敬的两个中国人,也是全人类的兵家泰斗：一个就是最传奇的军事思想家毛泽东，还有一个是孙武。
这是西点军校的一个教员对中国军队比较客观的看法，至少代表了他们军方一部分人的观点。
另外，我再给大家对比一下中美之间装备的差距。这些年，我们装备在不断的发展变化，对军队来说是个好事。但是，对装备到底应该怎么看，如何认识这个问题？过去是因为我们的装备好才打胜仗吗？不是，刚才那位美国人讲得很清楚，你装备再好，永远也超不过我们美国。当然，是不是永远超不过也不一定啊，将来我们还是有可能会超过他的，但至少在相当一段时期内我们是超不过的。所以他说，我们不怕你装备好，我们只怕你离毛泽东太近，这是美国人担心的。
抗美援朝战争，我军的装备和美军的装备是什么样子呢？为什么要说这个问题？因为现在有人认为，我们的装备比美国人差得太多了。这个枪也不如美军，那个炮也不如美军，什么都不如美军，这仗没法打。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入朝的时候，我们的装备和美军的差距是什么样子？
这个材料也是西方人写的。新中国建立以来，中国军队先后经历了抗美援朝战争、援越抗美战争以及一些边境作战。战争中，这支军队没有败绩。据美国海军分析中心统计，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美国对外用兵次数超过次，其中规模最大的有三次：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和海湾战争，前两场都与遏制中国有关。对这三场战争，美国人自有比较，以朝鲜战争为例，当时美国的基本判断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百废待兴，解放军长期作战，疲惫不堪，加上装备简陋，除去虚声恐吓，无力界入朝鲜战争。但中国军队最终界入了，他是在什么条件下界入的呢？当时朝鲜战场上的美军一个军拥有坦克辆，中国最初入朝的6个军，一辆坦克也没有，是0：。美一个陆军师的师属炮兵有门榴弹炮和加农炮，还可以得到非师属炮兵更大口径火炮的支援。志愿军一个师的师属炮兵仅有一个山炮营12门山炮。是12：。美军一个步兵师拥有电台部，无线电通信可以直达排、班。志愿军入朝时，从全军各部队多方抽调器材，才使每个军的电台数量达到数十部，勉强装备到营。营以下的通讯联络仍然主要靠徒步通信、军号、哨子以及少量的信号弹。美军运输全部机械化，一个军拥有汽车约辆，我军入朝之初，主力38军只有汽车辆，27军则只有45辆。是：。更难以置信的是，当时志愿军38军百分之九十的战斗兵源仍在使用日本年设计的三八式步枪。中国军队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艰苦奋战，迫使不可一世的远东美军总司令、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丢官去职，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翻车丧命，硬把美国人打回到谈判桌前的。
直到今天，美国军人仍对与之对阵的中国军人怀有一种颇富神秘感的尊重。在他们看来，中国军队的实力更多表现在排山倒海，坚韧顽强、奋勇顽强和勇于牺牲的精神，他们称之为“谜”一样的东方精神。当年到过朝鲜的美国军官在回忆录里，皆印象深刻地描述志愿军发起冲锋时，撕心裂肺的军号声和尖锐刺耳的哨子声。
英国著名战史专家克里斯托弗·钱特说：朝鲜战争对西方世界是一场意想不到的严峻考验，它使拥有强大技术优势的盟国几乎抵挡不住。
我说这两个例子，就是想佐证一下，当年我军是多么辉煌。战士们就是怀着“老子今天上战场一定要换一支好枪回来！”的朴素信念，我们的军队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成长、壮大起来的。
我再说说今天的窝囊。长期的和平环境，由于我们的指导思想把握得不是很好，带来了一些致命的影响。面对高科技战争，我们手里的枪和炮应该说比过去好多了，你们这回换装，在过去的基础上又有了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是，我这些年在部队工作，特别是最近这十几年，我就明显的感觉到，很多部队，很多人，拿着比过去好得多的武器，却老是想，这支枪不如美国人的，这个炮不如美国人的，这个车不如美国人的，这个仗打不了、打不赢。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我在集团军工作的时候就开始分析：为什么过去部队那么厉害，现在一弄就说打不赢呢？这个想法从哪来的？我想，一个是上边的指导思想就不对，没有在正确的地方下功夫，没往正确的路上引导。再一个，就是我们有很多专家学者，他自身无知，根本就不懂部队，虽然他是军队院校和研究机构的等等，但是，他对部队过去怎么打赢的不清楚，将来怎么打他也说不清楚。就拿一些枪、炮的基本数据去对比。然后，把这些数据去给部队讲。因为我是学工程技术的，所以对工程技术中的基本常识也了解一些。我发现有些专家对一些基本的理论就没闹明白，一些最基本的概念都搞错了。然后就来给部队讲，把部队讲得是越听越没信心，说这未来战争咱们肯定是打不赢了。这就是另一个方面，由于部分专家无知的误导。如果只比性能、比数量，那当两国闹矛盾了，就把武器性能表、部队编成表送到联合国去裁决就行了，谁的武器性能好，谁的部队多，就算谁赢了，不用打。
同时，我觉得还有汉奸卖国贼在有意的混淆视听。咱们中国军队最高层领导出了两个大贪官，这个军队还能打仗吗？他是引导大家去打仗吗？他是引导大家去当贪污犯呀！
现在又出来一个讲汉奸言论的领导，网上把他骂得一塌糊涂！他说什么，涉及到国家最根本利益上我们也不说动武。他妈的，你不动武养军队干什么？你说这样的话让部队怎么想？！
所以，我觉得有专家学者的误导，也有汉奸卖国贼有意混淆视听，造成了现在部队是一个什么状况呢?我简单地举几个例子：我岁数到杠了，下了免职命令要退居二线的时候，机关的同志到我办公室去聊天告别，他们说：老首长，您在军区分管装备和训练这么长时间，给我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做出了很多成绩，特别是您留下的两句名言让我们印象很深刻。我就想，象我这样的人还能说出什么名言？说名言的那得是实实在在的名人呀。我这样的人又不是什么名人，还能有什么名言？他们说，哎，你这可是真正的名言，那就是“一块牛肉两个蛋”。
哦，我一想这还确实是我说的，够不够得上是名言呢，你们愿意把它当名言听也不是不可以。从现在看，还真成名言了。那么，我就给你们说说这两句话的意思。
有一次，我和朱日和训练基地的谢司令组织部队到朱日和演习。当时的演习是这样组织的，我们带着导演部到部队营房，然后组织他们进入战备转级，给他们情况，再和部队一起拉到朱日和，组织双方对抗，打完了以后再一起回到营房，这是一个全过程，大约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吧。
我们那次到了一个有着光荣历史的老部队。到营房后，领导给我们介绍情况，参观师史馆。在参观过程中，我就感到单位领导对本单位的历史是非常自豪的。昂首挺胸，给我感觉是很“牛气”。我心想，精减整编到这个时候，那些没有光荣历史的部队早都减完了，剩下的都很“牛”，都有光荣的历史。你介绍得这么“牛气”，我倒也不说什么。但你说的这点儿事吧，是你爷爷辈和父亲辈儿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哪一件事情是你干出来的？我当时一边听就一边想，感觉他们太“牛气”了，躺在这个荣誉上不能自量。心想，现在你不用吹那么多，我天天带兵的，见的部队多了。咱们就看过两天出营房，到了朱日和，你这支部队还牛不牛？
过了几天，战备转级进入一级战备，就开始机动了。从他们营房到朱日和基地大约要走三个昼夜吧。第一天、第二天在战役纵深里，没有太多的情况，道路也比较好，走得也比较顺利，还算行。
到了第三天，距离朱日和基地大约还有三、五百公里，也就是说快到战场了。情况来了，他们原来预定要走的一条主要道路被敌人破坏了，需要改路到旁边的县级和乡级道路上，那里还有小股敌人的破袭。很简单的一个情况，并不复杂。这是上战场之前很可能会遇到的。在拐弯的岔路口，当领导了解到道路已经被炸断时，一部分先头部队已经通过，得退回来。这个时候是后队变前队呀，还是等着大部队退回来再走呀，在指挥上就需要一定的技术了。你指挥得好，队形变化会很快，但他们指挥不好，耽误了很多时间。
等上了这条小路，敌人的偷袭零零星星的就来了。面对这种情况，师、团指挥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全师在调头的地方挤成了一团儿。往前走的时候又遇到零零星星的袭击，领导不知道指挥部队快速冲过去，而是命令全都下车徒步，把汽车都扔了。然后，磨磨蹭蹭地派人把周围道路清出来以后再上车往前走。
我坐着汽车跟在他们后边走，我看速度表显示时速不到5公里。我拿着对讲机就和谢司令讲，老谢呀，今天跟着这个部队走到这个份儿上，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过去老说共军的两条腿能赛过国军的汽车轮子。今天，我可知道了，当年国军的水平就和今天这支共军的水平一样。因为我计算了一下，这支摩托化部队一小时走了七公里。
大家想想，常规行军一小时是五公里，强行军能走到六公里多一点。如果我抄小路，肯定能走到这样一支部队的前边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共军的两条腿能赛过国军的汽车轮子？因为当年的国军就和现在的这支共军水平一个样。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共军的水平已经掉到了当年国军的水平了!
然后，接着往前走，到打仗时又出了很多情况，我就不多说了。
最后，演习完了，我做为总导演讲评。我说，你们在营房里面讲过去老一辈光荣历史的时候，一个个牛气冲天。但那成绩不是你的，是你爹和你爷爷的。等到出了营房还没到战场呢，碰上一点儿困难，就他妈的“肉”！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什么时候都硬不起来，都是个“肉”。今天讲评，我就把这两个词用到一起，你们就是一块“牛肉”！现在训练你们的目的，就是不希望将来打起仗来，你们成为敌人餐桌上的一块“牛肉”，所以，你们要看到自己的问题，努力改进。这就是一块“牛肉”的来历，算是第一句名言。
还有“两个蛋”。我在部队工作这么多年，经常到相关的单位去调研，我就发现，总后规定，每人每天吃一个鸡蛋。调查了这么多单位，能够落实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儿，是后勤战线的同志们辛苦努力的结果。总部同样还有一个规定：每人每年要投一颗手榴弹实弹。这都是总部规定，但落实了多少呢？前些年我调查，落实得很差（我就不说百分比了）。我就在想，一支军队，就知道吃蛋，不知道投弹，养军队干什么？中国的鸡蛋太多了，专门养几百万人吃蛋来啦！？所以，有一次军区召开训练工作电视电话会议，我分管训练，司令就让我主讲，我讲到“两个蛋”的问题，越讲越气，就说了几句不文雅的话。我说：你们这些管训练的人，伸手摸摸你的裤裆，两个蛋还剩一个，而且还是个软蛋，你他妈的还是男子汉吗！这句话在北京军区就成了第二句名言了。
所以人家说：你管训练、管装备多年，最后给我们留下了这两句名言。我想说的是，我们这个军队是要打仗的！过去那么辉煌，我们的爷爷辈、父亲辈打出那么好的战绩来。我们现在居然成了这样了，就知道吃蛋，不知道投弹，这是军队的窝囊！我说的不仅仅是北京军区，因为我曾经在总部工作，有机会接触到陆海空以及各个军区的部队，我都去调查过，发现这是个普遍现象。
前几年军报和中央台时有报道，某部干部在投弹中勇救战友的事。后来我就给总政给军报和电视台写了一封信，我说：每当看到这种报道，我都认为这不是宣扬解放军，这是给解放军丢脸！这只是向全世界说明：过去那么能征善战的部队，现在连组织投实弹都不会了。新兵不会投、害怕是正常现象，关键是组织者不会组织，才会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我自己投过几百枚实弹，组织过近千人次投实弹，体会到：只要抓住关键事项，绝不会出事。
窝囊，还表现在国家上。我们的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美国人炸啦，美国人说炸就他妈的炸了。我们中国表了什么态？抗议，然后呢？啥也没有了，他妈的连个屁都没有了，这是国家的窝囊。有一次我和武警的同志聊天，我就说你们武警为什么不组织一帮人去冲美国大使馆，进去就抢机密文件、抢密电码、放火烧。然后让外交部对美国说：对不起，我们警卫岗哨出现漏洞了，对不起！
我记得这件事情发生不久，有一次在部队，吃过晚饭后，大家在院子里蹓弯，就说起这件事来，都很气愤。就骂外交部，他妈的外交部太软，怎么这样就算完了呢？所以说嘛，现在社会上给他们一盒子一盒子的寄钙片，想让他们硬气一点儿。大家都在说这事儿，突然就有一个人冒了一句话：他们不是缺钙，他妈的他们没有男子汉的精气神，应该给他们寄伟哥！
我们朱日和基地的谢司令认识外交部的相关领导，他们私下里曾经交流过，说起这事儿，外交部的领导就说：那也不是我们窝囊，是你们军队窝囊！你们军队的一个领导就说，我们的军队不能打，打不赢。那倒底是外交部窝囊，还是军队窝囊，咱们在基层也说不清。但总之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军队窝囊。
军队的窝囊，我再说一个，在南海，王伟的飞机被美国人的飞机撞掉了。他的僚机干什么了？回家了！他的僚机绕一圈回家啦！这就像哥俩外出，坏人把你的兄弟杀了，你说：我得回家问问我爹怎么办，我再来。象你这样的人，谁还愿意和你当战友呀？你他妈的还有点军人血性吗？！
然后，美国的这架飞机因为被撞坏了，需要紧急降落，一头就降到我们海南的陵水机场。一降落，部队看来了架美国飞机，谁也没通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得把它围起来呀，你得拿着枪把它围起来呀！可是，枪都锁在柜子里了，谁也拿不出来！部队拿着扫跑道的大扫把和铁锹把飞机围起来了。你说这还是军队吗？现在北京市的大街上，清洁工人还开着汽车扫马路呢。你去围敌人用铁锹和扫把，还是对美国人！你这是显示中国军队的威风吗？纯粹是给中国军队丢脸，这军队就成了这个样子！
军队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我就进行了原因分析和对策研究。军人的职业是和战争连在一起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是随时准备以战争的形式和自己的生命，为保卫国家、人民的利益去战斗的。从这个角度上讲，应该很清楚的看到，不是我们军人好战。过去不是有人说吗：你们军人就是好战，老想着打仗。我当兵这么多年，参加过几次作战，我感觉，其实我们的军人是最希望和平的，也是最热爱和平的。我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争取和平、捍卫和平。
我接触过很多参加过战斗的军人，有现在这一代的，也有过去老一代的。我感觉，凡是亲身经历过战争残酷的人，都希望通过自己的流血牺牲来捍卫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维护国家的和平和安宁，希望子孙后代不要再去经历这种残酷。我想，这就是我们军人对待战争的态度。
但是，长期的和平环境使我们忘掉了战争，使得这个态度也变化了。这里，我也举些例子说明一下。
改革开放初期，70年代末80年代初这段时间，中央对国际形势有分析有研究，我们要把以阶级斗争为主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主上来，这都没有问题，没有错误。同时分析国际形势，认为20年内不打大仗，要求把这个精神逐级传达下去。后来传着传着，就把这个不打大仗的“大”字给传丢了。最后，传到部队就变成20年不打仗。我记得，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一次，基层的一些干部和战士就问我，你们说20年不打仗，那你们现在养着我们干什么呀？把我们解散了回家，15年以后，你们再找一伙儿人来，用5年的时间好好训练训练他们不就行了吗？这样一来，我们少受很多苦，你们也省很多钱。反正20年不打仗嘛，就都不想练兵了，虽然你不让我回家，那我就待在部队，但是我也不想练兵。
再一个原因就是腐败分子当道。党、国家、军队都有，我刚才讲了军队最高领导层的两个大贪官，一个汉奸。这样一来，军队建设的指导思想能把握住吗？能正确吗？这对军队的损失是很惨重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思想和风气，而这一点要想恢复起来，难度也是很大的，需要的时间也是很长的。现在，习主席抓风气建设的责任就落到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争取尽快恢复部队的元气。
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是什么？因为部队战斗力的生成、保持和发展，是有它客观规律的。形象地比喻说，就象在跑接力赛，传递接力棒。和平时期，可能有一部分人赶不上打仗，但是，不能因为你赶不上就不去努力训练，不去保持增加和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就象是接力赛中，撞线的只能是最后一个人，前边的几个人都撞不到线，你不能想，反正我也撞不到线，就不使劲跑。如果你不使劲，最后这个人绝对撞不到线。那么，我们这些人，一代一代传下来，都没轮上打仗，但是，一旦部队要打仗了，他留下了，却打败了，那么大家都有责任。因为我们没有奋力跑，没有努力保持和发展自己部队的战斗力。不能说，他打败了就是他的责任，我们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因为如果我们奋力跑了，他们就不会输。所以，做为现代军人，一代一代传下来，要有一个接力棒的概念，并且要奋力跑好自己这一棒。
共和国几代军人，以他们英勇奋斗换来了民族独立、国家新生和社会发展。现在，接力棒交到了我们手中,就应当有一个基本的要求。就应该想一想，我在社会上生活了一辈子，应该对社会、对社会的发展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因为，从社会发展的角度上讲，每一代人都要有所作为。要力争一代强过一代，只有这样社会才会发展。从人类的发展史来看，人是从猴子发展来的，猴子是生活在树上的。如果不是一代比一代强，我们现在可能还生活在树上呢。正是一代比一代强，所以，我们从树上下来了，从弯腰到直起来了，能正常行走了，这样才能使社会逐步发展起来。
我当兵这么多年，参加过几次作战，我的体会是，打不打仗是政治家的事情。军人的职责就是一旦确定要打，你就一定要拼命去打赢。
我们现在老有人想，是打呀还是不打呀？老去议论这个，那没用。你别说这么大的仗，就说年我们在老山作战，部队刚上战场，还没有准备好。由于国际政治形势的需要，上级要求最近这1周内你必须去打一仗。后来，我们在阵地时间长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战士们开始摩拳擦掌，要打这儿打那儿。上级说，不行，最近的政治形势不能打，你们现在必须要教育部队静下心来，不能打，这就是战争要服从于政治。所以说，打与不打是政治家的事，我们做为军人不要老想打与不打的问题，只要想，一旦要打，我就必须要打赢！
所以，我给和平时期的军人概括了这么两句话：军人可能一生没有机会打仗，因为是和平年代，你参军3、5年就退伍回家了。但是，做为军人来讲，你一天都不能不准备打仗。大家要记住这两句话：军人可能一生没机会打仗，军人不能一天不准备打仗。
现在，军委习主席坚决抓部队、抓军队建设，做为在职在位的同志，应该坚决拥护习主席的决心和整改措施。具体来讲，就是从自己的本职岗位做起，从具体事情做起，把我们每一天都过充实。
要想打赢，军人必须要有战斗精神，必须要有血性。什么是“血性”？备课的时候，我查字典，也没有查到一个很满意的解释。又找朋友们、战友们讨论。最后，我下了这样一个定义：由满腔热血带来的特性，它包含着正义、忠诚、拼搏、担当、刚强、坚韧等等。
部队要打赢必须有血性。因为战争是非常残酷的，是要命的事儿。记得我们部队上老山的时候，有3.2万人，绝大多数都是义无反顾的上战场了，但是其中也确实有狗熊。在部队出发之前，两个人逃跑了。上了战场以后，又有2个人拿枪自己打了自己一枪，自残了。其他的，都是英雄！当然逃跑的自残的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那么，血性是从哪里来的？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主要从两个方面：一个是思想认识。就是我认为，我打的这个仗，干的这个事儿是正义的，是对国家和人民有益的，而且我的后人也会以我为荣的。第二个是，我有这个实际能力和这个底气，就是上战场一定能赢。这个底气和能力从哪里来的？那些逃跑和自伤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他认为：我上战场肯定是去送命的。你为什么不想我上战场是要敌人的命呢？非要想自己把命送给敌人呢？因为他心里没有底气，上战场肯定是要流血牺牲的。我们不怕流血牺牲，但也绝不会去无畏的流血牺牲。只要任务允许，我们就会尽一切可能去减少流血牺牲。上了战场，你是去送命？还是去要敌人的命？当然这里面有运气，但更多的是你的能力，而这个能力是需要通过严格的训练来提高的。
记得有一年在朱日和训练场，我救了2个人，他们表扬我。我就说：救1、2个人和抓部队训练相比，搞好部队训练是能救许多人性命的大事儿。我们军人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是不怕牺牲的，但是，也一定要注意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我在战场上看到过不少因为训练不好而造成的伤亡。说实在的，至今想起来心里都很难受。
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有一次，敌我双方争夺一个小高地。高地不大，也就是一个班在防守，但那里都是石头，挖不出战壕来，都是找石头缝儿。一个班11个人，上边一个小洞守3个人，中间一个洞守3个人，下边一个洞5个人在防守。敌人搞突然袭击，上面两个洞全部伤亡了，高地上一个人也没有。接下来，敌我双方谁上去人占住这两个洞，这个高地就是谁的。这个时候，观察所报告：这下好了，我们上去2个人。指挥所听到报告挺高兴：这个阵地我们还是能守住的。过了会儿观察所报告：敌人上来了1个。我当时听了就在想：我们2个，敌人1个，2：1，我们还是有胜算的。过了没多久，观察所报告：坏了，我们的1个人被打倒了。那就是1：1呀，打平呀。过了一会儿又报告：坏了，我们的人又被打倒了，滚下来了。结果高地被敌人占了。
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确实很难过，为什么我们2：1还输了？训练不行呀，掩护火力没组织好呀，单兵动作做得不好呀。都是在那个小石头山上，同样的敌火威胁的条件，为什么人家一比二就赢啦，我们就输啦？所以，回想起来，感觉训练得好不好是我们能不能打赢的最根本条件。
如果我们训练好了，到战场上就能理直气壮地说：老子今天是来要你的命的！你把命拿来！我们就是要把部队训练得有这样的底气，敢于上战场和敌人叫板。
但是，有些人为什么要逃跑呢？因为训练得不好，一想这样上去不就是送命吗？那还能有好吗？还不如就这儿自己打自己一枪送后方了呢。自己送命是大事，但如果自己送命了还完不成任务，那就是天大的事！所以说，抓好训练才是部队工作的重点。
现在社会上有这个说法：各项工作都要以人为本。所以，我发现有的部队、有的人就把以人为本做为怕苦怕累的借口。别练啦，都伤了，都累病了，不能再练啦，要以人为本嘛。这完全是一种歧解，其实把你练强了，让你上战场去当英雄，不送死，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
那些找借口的人，希望你们要好好的分析：是让你不好好训练，上战场就送命，还是让你好好训练，上战场能把敌人的命要了，让你当英雄，哪个才是以人为本？希望大家要有一个深刻的认识。要认真地反思，我们为什么训练不好，二比一还输了。真正在实战中大家能够认识到这个问题了，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以人为本。
刚才说到救了两个人，为什么说这个情况，就是想说明，平时我们见到的血腥场面太少了，到时候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6年在朱日河，我们搞坦克激光发射器的战术对抗试验。80辆坦克，一边40辆。是在比较生疏的场地，比较简单的想定，完全是自主对抗。大家都很认真很积极，都在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对抗。
我正在山头上看大场景和研究事儿。突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沟里围了一堆人，不知道什么情况，就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说：没事，我们出了点儿小问题正在处理。
我就没往那去，还继续和基地谢司令一起研究我们的事情。大约过了半小时，发现那里还是一堆人，而且越来越多，我就说：走，一起下去看看。
到了一看，有一条雨裂沟，一辆坦克掉到里面了。为什么会掉里呢？因为是生疏地形，事先没有查看地形，坦克又是闭舱驾驶，开得比较猛。沟的两边不是斜坡的而是陡直。所以，离远了看不到这条沟，离近了停不住，就掉下去了。本来掉下去也没什么，但由于冲劲儿比较大，这个炮塔没有沟坎儿高，所以被坎儿一抬，整个炮塔就出来了。炮塔往前一冲，二炮手被挤到里面，一错位把一条小腿就给切断了，于是需要赶紧想办法把人弄出来。但因为炮塔挪位把人挤住了出不来，只好调来吊车来吊这个炮塔。
实际上却没法儿吊，因为车长和炮长也被挤在里面了，而且炮尾左后边的防护板挪位压在了车长的大腿上，如果吊炮塔，这个板子就要往下切，会切断车长的一条大腿。结果就成了这么一个局面，要想救二炮手，必须吊炮塔，同时就会切掉车长一条大腿。不及时吊医院，流血过多，人也就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当时旅领导都在现场，他们就在犹豫；吊还是不吊呢？
怎么办？我上去一看，因为炮塔移位了，有一个空裆，我于是就钻了进去。一下去就看到二炮手没有腿的裤腿儿，血滴滴答答的。再一看，就发现车长是被坐椅给挤到那里了，而坐椅是可以拆卸的。赶紧让人递给我扳手，我把坐椅拆掉，然后把车长和炮长分别抱出来。这边一解脱，那边立即吊开炮塔，把二炮手救出来了。我同时要求立即组织部队准备输血，直升机准备送伤医院，将断腿拉去再植。
这时候，直升机大队报告：直升机起飞要军区批准。我是05年12月份下的免职命令，06年我已经没权了。我说，今天这种特殊情况，我的军衔最高，我负责！你马上做准备抢救伤员，随后再请示报告。过了一会儿，又报告：满天乌云，天气要变。我一看，确实天气要变，但是我发现朝向张家口方向的天空上大约还有约20-30度的一个缺口没全封上。我说，正好那个方向上还有一个缺口，你用20分钟飞过去，通过那个缺口，再20分钟的时间你就能到了。
于是，医院，连夜组织抢救。据医院讲，再晚十几分钟，伤员就会因流血过多，不行了。好在抢救及时，连夜做手术把断肢也接上了。第二天报告，断肢接活了！这个战士的腿虽然短了一点儿，还需要再做两次手术拉长，最后基本上是不会影响他太大的功能，不会太影响生活。这就是我救了两个人的经过。
通过这个事情我就反思，为什么现场那么多指挥员，而且他们比我对装备更熟悉。因为我是步兵出身，我不是坦克兵，可为什么他们没有想出办法来？我就分析，我们组织部队训练，哪些事是哪级干部应该做的？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让军区副司令到现场去解决。为什么师、旅、团指挥员都在现场却想不出办法来？而且是对坦克熟悉的人都没想出办法来？所以，我就想我们在训练中应该注意改进什么？对干部的训练应该加强什么。这说明我们平时对部队的训练还是不够的。
因为当时我已经退出一线了，所以对这件事情我没有再深究。分析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没有见过这种血肉模糊的场景。有的人就是晕血，一看到血就晕倒了。有可能现场的指挥员一看到这个场面脑子就空白了，想不出办法了。再一个原因，可能指挥员没有象我一样，一下来就钻到车里边去，没去现场看，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光原则的指挥。这两个原因，我想做为部队指挥员来说，应该注意，一是不要晕血，见到血肉模糊别害怕。一会儿我还要给大家看个录像，知道血肉模糊是个什么样。再一个一定要深入第一线，在最直接的位置上掌握最直接的情况。在坦克外面转三圈儿，你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我到那里就问了一句，了解了一下情况就下去了。一下去就看到空裤腿血呼啦的，好在我这人还不晕血，头脑还比较清醒，马上就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所以说，我们的训练离实战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我记得我们作战的时候，为了打敌人的一个山头，就会找一个地方，模拟这个山头研究方案。我们的机枪手火力掩护爆破手到什么程度呢？爆破手走到这，机枪还在打。就是离射击封锁点大概三米距离。
我们这些年的训练，除了我们70师当年训练干过这个事儿，其他部队我没有发现敢这么打的。老是怕出事故，怕平时有点儿伤亡。但是平时不训练，打起仗来伤亡更大。刚才说了，二比一我们输了。两个人伤亡了，而且阵地还丢了，任务还没完成。
比如说，我们用爆破筒爆破，爆破筒塞进去了，按照现在的战术动作，塞进去以后要退差不多20米，因为爆破筒威力比较大。但我们在战场上的时候只退6、7米，为什么？因为爆破筒一响我就得接着往前冲。我离的太远，等我冲上来的时候，敌人已经缓过劲儿，又把我压到那里了。但平时训练我们根本达不到这个程度，这就要求大家必须自觉的认识到，严格的训练是提高实战能力的最有效的措施。一定要把部队训练成，一上战场战士就敢说“今天老子就是来要你的命的，拿命来！”你只有把部队训练到有这个能力，才有这个气度，敢说这样的话。
现在有的部队大标语挂到外面那都是蒙人的，“首战用我，用我必胜”。你连手榴弹都不敢扔，就能首战用你，用你就必胜了？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不敢扔手榴弹呢？你不敢扔是因为怕手榴弹炸到你。扔个手榴弹你都怕炸到，一上战场就什么都不怕啦？而且还能把敌人打败？所以说那个标语是骗人的。所以说我们对训练，特别是对干部的训练还是存在着不少的差距。
我在当军长的时候讲过，未来的战争还是需要人的勇敢精神，光靠高技术是不行的。有的同志就和我讨论了：军长，你讲过去的战例，我们都相信，因为那已经过去了，而且都是事实，我不相信也不行，那都是靠战斗精神打赢的，虽然武器装备落后，可我们打赢了。但是，我们今后要面对的是高科技的战争。高科技的战争凭那个还能行吗？我说：你这个问题问的还可以，我这一生的作战经历中，曾经参加过一次高科技的作战，四年的时间里，我在地空导弹部队，用地空导弹打高空的飞机。这是不是高科技战争？他们说这个能算高科技战争。
我说：行，你要算这个是高科技战争，那我就给你讲这个仗是怎么打的。
高技术战争同样需要战斗精神，同样需要血性。我参加打美蒋U-2型高空侦察机和无人机的体会：我军打U-2飞机经历了几个阶段，我概括了以下几段情况，具体的这次就不讲了。
a)阵地导弹打游击：改装备、改规范、练机动、打游击；
b)远程武器打近战：改操作、练精瞄、练静默、打近战；
c)炮瞄雷达假护真：找缝隙、练配合、练动作、假护真；
d)照射天线假替真：找漏洞、改装备、多波折、假替真；
e)关门斩尾反干扰：找弱点、找对策、斩尾巴、反干扰；
我军的地空导弹部队打出了世界最高水平，开始使用的苏军的装备，我军用得最好。这就是高科技战争，这里更多的体现的是人和武器技术的紧密结合，才打赢了高科技战争。如果说有了高科技装备就不再想了，那你只能打赢一仗就再也打不赢了。因为谁用了高科技的武器装备都会不断的琢磨，不断的改进。所以说，人还是最关键的因素。
全世界一共打下来美国的U2飞机7架，中国的地空导弹部队打下来了其中的5架，另1架是苏联，还1架是古巴打下来的。这说明中国人民解放军打高科技战争，充分发挥了人的因素，也是打得最好的。如果你不发挥人的因素，就和苏联人一样，只能打下来1架。这个装备是苏联人的，他们比我们更熟悉更了解这个装备，但是他们没有发挥人的因素，战果就远不如我们。
所以，高技术战争同样需要战斗精神才可能打胜仗。我们有的人就象我前边说的，就是相信专家教授讲的，“那得装备好才能打胜仗”。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们绝不能迷信装备。
现在你们的装备确实是好了，在咱们中国的军队里是比较靠前的啦。但和美国人比较还是有差距。那么我们能不能打败美国人？我相信，你们通过训练，通过研究、通过充分运用好自己的装备，我们还是能打败美国的。这样才算是一支英雄的老部队，有着光荣传统的老部队。
下面要说的是，我做为一名老兵，看到下面的部队不能打仗，只会过日子的现象，说实在的心里很着急。
十来年前我就给军委最高领导写过信，反映这些问题。但是没有什么更多的反应，也没有采取其它有效的措施。到习主席主掌军委了，我感觉他真是想抓军队，部队有希望了。我就想，反正也是退休老头啦，也没官可罢了。我就给习主席写了一封信。我写的很直白，其中有一句话就说：你养这么大一支部队是为了炫耀还是为了打赢？做为军委主席必须要搞清楚。而且你必须看到，中国人民解放军过去是能征善战的，现在已经不行啦。你必须要改变这种现状，否则是要倒大霉的。而且我特别讲了，我上过战场，看过这些血肉模糊的场面，我感觉到，在平时的训练场、演习场表现出来的那些能力，在抢险救灾中的大型行动中表现出来的能力，绝不等于上战场以后的能力。尽管抢险救灾也很累很危险，但是比起战场上的血肉模糊差远了。对人的刺激、对人的思想都是不等同的。因此，尽管在这种时候表现出部队的能力是不错的，但不是说上战场就能行。因为我们当时那支部队也是老部队呀，抢险救灾表现也不错呀，但是，到战场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子弹打到自己身边的噗噗声，更没有听过炮弹在自己头上下落的尖叫声，然后爆炸后的冲击波一下子就把人推到一边去了，然后就看到这个人四分五裂了，内脏就都出来了。这种场景从来就没看见过，所以开始上战场的时候，有一段2—3公里的机动路线，要夜间机动，中间要通过几个百米生死线，也就是敌人的炮火封锁区。敌人一打炮，人全跑散了，不知道藏到哪去了。敌人不打炮的时候，收拢人员吧，几个小时收拢不起来，就这么一段路，连续3个晚上没有机动到位。这个部队原来也是很好的，数得着的部队。但刚上战场却不行，后来经过了战火、经历了流血牺牲，才逐步适应了，不怕了，勇敢了，打胜仗了。
所以我在信上还说，你不要认为部队演习向你汇报的时候搞得挺好，抢险救灾大家都表扬，全国人民都欢呼，这个不否认。但这并不等于上战场马上就能表现得很好。因为现代战争持续时间都很短，不会再给你八年抗战的时间了。你第一仗没有打好，可能整个就完了。所以必须一上去就能打赢，否则想翻身很难。你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然后我就举了五个例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前边讲的两个蛋的例子。为什么我知道习主席好好看了呢？因为接着就开军委扩大会，习主席讲话时就讲到：最近，我们收到一个老同志的来信说，部队吃鸡蛋的问题解决得不错，投手榴弹的问题没解决好。说明他引用的是我信里的内容。习主席接着说：吃鸡蛋是为了让你们更好的投手榴弹，你不投手榴弹你吃鸡蛋干什么？！从那以后，咱们部队就真开始认真地抓训练了，演习和训练的要求也提高了，抓战斗力标准的力度也大多了。
这里插一个小故事，前年网上讲台湾军队在停止手榴弹实弹投掷训练24年后，从现在开始恢复投手榴弹实弹了。人家就说，你这个老家伙真行啊，一封信把海峡两岸投手榴弹的问题都给扇呼起来了。网上还说了一段，台湾军队为什么停止投手榴弹呢？一个是手榴弹的作用在战场上确实是降低了，但是，并不能说没用，主要是他们投弹也老出事故。曾经出过这么一个事儿，一个新兵投弹，弦儿一拉，顺手就把弦儿给投出去了，然后把拉着了弦的手榴弹就交给了旁边负责保护的这个人。所以，就把投弹给取消了。一看大陆又恢复投弹了，其实也不是说咱们规定不投，只是不去投了，他们是正式规定就不投了。现在一看大陆又开始抓起来了，他们就把停止了24年的投弹训练也恢复了。
我觉得在习主席的领导下，把部队提高战斗力上升到了最主要的位置，训练也大大的加强了。但是，我做为长期在训练一线，又参加过实战的军人，我感觉战场环境有四个方面的特点，就是“环境艰苦、困难无数、体能超限、战斗残酷”。我们现在的训练距离实战还有不少的差距。昨天给你们一部分干部骨干也讲到了这个问题，平时也经常和谢司令他们讨论，我又给军委总部写了建议，他们采纳了我的意见，让我给相关人员去讲过课。反正现在从全军来看，从朱日和训练基地来看，整个训练都是提高的趋势，形势很好。讲这些也是希望你们这支老部队，新换了装，在这么有利的条件下，不要躺在新装备上，要更好的发挥人的作用，把新装备用好。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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